书名:还是相信爱情
字数:十万字左右
作者简介:吴瑛,笔名远音尘。紫云庄主。女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《天使的歌声》获江苏省副刊文学作品一等奖。出版有作品集《并不是每场相遇都会恰逢其时》《生命是场博弈过程便是奖赏》等。
内容简介: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父母辈爱情。“老爸”玩世不恭,经历了香帕的初恋、婶婶的插足、小月光的暗恋等诸般婚外情,“老妈”能处变不惊,一边坚守着和父亲的婚姻,化干戈为玉帛,一边操持着这个大家庭诸位姑叔的婚事。小姑、三叔、四叔、五叔、六叔,农村里大观园式的爱情,经由父母亲这根主旋律,奏响了一曲旷世爱情主题曲:纵有背叛,纵有辜负,纵有游离,白首不离分是主调。相遇一场,追赶太阳,老爸这个反面人物,一直到文章的最后,才放出异样的光芒,这样的人生,才更真实。独树一帜的称呼,俏皮生动的语言,环环相扣的情节,朴实接地气的生活场景,似贬实褒的用心,每每让人欲罢不能。很突出的一种写法方向,夹叙夹议,可以让读者在最平实最贴近自己的婚姻生活中,掩卷而思拍案叫绝。散文的笔触,小说的构思,一切只为了表现那个时代。纯属虚构,请勿对号入座。
续。
10是我 是我 还是我
不急不急,三叔的婚事,终会说到。这一节,会说到我的出生。
上师范的时候,老师教我们弹风琴。那是一种最简易的乐器,我们日后,散落天涯,到若干个不起眼的地方从教,于是,风琴便成了首选。两个人一个琴室,圆形的大厅。我是最后一个学号,琴室里只有我一人。那样的早自习,成了我最隐秘的快乐。关上琴室的门,可以弹琴,放声歌唱。我是个固执的家伙,只弹一曲,只唱一首歌《在水一方》。
两只手满布在黑白琴键,一只手弹着主旋律,一只手敲击着节奏:绿草苍苍,白雾茫茫,有位佳人,在水一方。
这个绿草,就是家乡无边的芦苇荡。我的声音,儿时并不被看好,老妈总批评我沙巴喉咙,无尽的恨铁不成钢。忽一日丑小鸭成了美天鹅,我的声音突然有了田震的那种磁性的沙哑,还有苏芮的真挚情深。老师喜欢我的歌,课上到一半,就会说,瑛,给大伙唱支歌吧。于是起立,并不推却,唱:我愿逆流而上,依偎在她身旁.无奈前有险滩,道路又远又长。缠绵悱恻欲语还泣。然后歌声会停,我就会讲起那片芦苇荡。
离奶奶的村庄上百里的海边,几百亩的水地,一望无际的芦苇荡。老妈怂恿下,老爸来到了这里。算是一个小小头目。老爸上学不多,骨子里的文艺气息却被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唤醒了。老爸亮开嗓门就唱: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,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,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,晚上回来鱼满舱……
歌声惊起水鸟无数,芦苇丛中,扑愣愣惊起,飞远。
老妈站在水里直起身,听着歌声飘来的方向,有一刻,忘了割草。
无边的草荡,三下两下割得大抱芦苇,扎成捆子,堆在四周,顶上再横搭几捆,简陋的小屋就好了。再在地上散铺几层芦苇,带来的铺盖卷一铺,家就有了。离小屋不远的地方,往地下掏出个洞,安上铁锅,吃的问题便能解决了。烧草不用担心,有的是芦苇。
这样的棚子,因为简易,会简单分组,搭成无数个。老爸和老妈,几年的婚姻生活,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。老妈跪在地上铺着铺盖,虽然北风呼呼,不时从芦苇捆里灌进来,老妈还是很开心:有自己的窝就是好呀。老爸鼓励地朝她看:苦过这一冬,我们也可以盖自己的房子了!
苦其实只是老妈一个人的。三四点的样子,老妈就着马灯,磨好四五张镰刀,一整天下来,没个四五张刀换下来,速度是跟不上的。磨刀的同时,水米就下锅了,等得水开,玉米糁子就可以扬进锅里了。厚的捞给大家,最后余下的,喝个饱,老妈就跟着割草的大部队出发了。
老爸大抵相当于一个负责人。大家所割,需要他来统计,还有割草的荡口,也要他来大致划分。老妈像个随军的了,还不准确。她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女人,需要照顾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缝补浆洗,她不服输的个性,又让她随时像个男人一样,站在没膝的水里,刷刷刷,所到之处,芦苇倒下片片。
老爸并不割草。他的任务就是四处转转,如此旷野的地方,老爸一生的豪情都留在了这里。放声便唱:蓝蓝的天上白云飘,白云下面马儿跑……
老妈从前也爱唱,奶奶家贫困的生活,压弯了腰,她所有的时间用来干活,夜里还要挤出睡觉的时间做针线活。老爸的声音真好听:要是有人来问我,这是什么地方。我就骄傲地告诉他,那是我的家乡。热烈奔放中气十足,骄傲那两个字故意地九曲十八弯,老妈有好一刻忘记了割草,立在水中央,竖起耳朵捕捉歌声,那些无忧的从前,自己有过吗?那种无拘无束快乐云游的日子,自己有过吗?倒是自己的男人,没心没肺的,不想这些,他倒能张口就唱倒头便睡。老妈想到这儿,无声地笑了。
冬夜格外漫长,凄厉的北风,彻骨的寒气,背井离乡的酸楚,会让那一群人聚在爸妈的小棚里。打扑克牌。四个人坐在中央,边上围满了旁观的。终于歇息下来的老妈,拿出鞋底钉起来。
粗粗的鞋绳,一针挖下去,并不得出来,鞋底凑到嘴边,牙轻轻一带,针尖出来了,拿手呼拉拉拉出来,狠狠地钩勒紧,钉一针,朝这边热闹的人群,看一眼。老爸是个牌痞,一辈子都是。烟在嘴边叼着,哼着小曲,牌在手里飞飞送,那是老爸的士兵,老爸就是个将军,一声令下,飞向每一个需要的阵地。又一阵欢呼,老爸赢了。要得很深的夜,才会兴尽丢手。老妈早在被窝里躺下,那群人散场,排在北风口,呼啦啦放空体内的废水,老爸又在高歌:手拿碟儿敲起来,小曲好唱口难开……老妈翻了个身,沉沉睡去。
突然老妈被摇醒了,老妈闻到了肉香,老爸兴奋地摇动着老妈,老妈一骨碌爬坐了起来。真香!老妈问,是什么?老爸变戏法地端出满满一碗肉块,腾腾热浪卷着香气,老妈猛咽着,吃不出来是什么。老爸脚踢着地上几个团成一团的刺猬,是这个!老妈狠吃了几块,顿了一下,他们呢?老爸呵呵笑:明天他们都有得吃!老妈又挑了几筷子,余下的扣在了木盆底下。
老妈回到铺盖面前时,老爸已经打起了呼。梦中也不安分,一双手挥舞着。老妈再次睡了下去,冬日的月光,清冷却格外明亮,洒了满满一棚子。老妈做起了梦,梦中是四溢的肉香。
次年八月,芦苇花开时分,我来到了这个人世。
11盛世烟花 片刻繁华
三叔被关了几天,束家的婚事,黄掉了。小姑出嫁,换来的布证和粮票,让三叔的婚事有了转机。
老妈有段时间,学做缝纫。是自己方便,不给旁人加工。学中山装,男式尖领衬衫,用浆糊,把衣领糊得挺刮,做成的男式衬衫,有款有型。做假领子。
假领子,就是扯上一块零头布,只做一个衣领,神气六国地翻在外面,俨然里面衬着件漂亮内衣。假领子很有讲究,颜色一定要便于搭配,最重要的起到提神作用。通常是洁白的。男人居多。女人通常是白色,大红,或者碎花。就老妈这三脚猫的手艺,居然有个外村的女子来学艺。
老妈喜出望外。女子虽说腿有些跛,嘴却特别甜。老妈几乎见人家第一眼,心里算盘就拨开了。女子来的第二天,老妈就带着她去代销店了。一块粉红碎花的确良。老妈塞到她手里,女子不住往后缩,那么大的礼。老妈说,先拿着,要学着做衣服的,没有布料,怎么学?女子缩着那条跛腿,可是,我用旧衣服拆了学就行的。老妈露出媒婆嘴脸:别怕呀,最多给我们家老三做媳妇。
女人一听,布料吓得直接掉在了地上,老妈哈哈大笑,拾了起来:你还没见过我们老三,怎么就吓成了这样?
没等女子回话,老妈推起自行车就走:好了啦。吓你的。嫂子教你学车?
女子这下兴奋得脸通红,朝着我妈,惊喜地问:我可以?
老妈鼓励地朝她,当然。我保证。老妈陪嫁的飞鸽,早已不新。但不妨碍老妈教女子学车。老妈并没有高招,有的只是力气,老妈夹着自行车后座,女子原地上了车,然后慢慢往前推,老妈教她头抬起来,不要朝脚上看。哪里敢?女人死死地盯着脚上,老妈加快了推的速度,咚一声,女子倒了下来。
老妈吓坏了,以为女子会知难而退,哪知女子咬着牙又上来了。再次上车的女子,像变了个人,不管不顾地脚下踩得飞转,老妈开始还能跟在后面的,后来发现自己跟不上了,女子越骑越快,大场上直转,老妈有些后怕了,这要再摔下来了,本来就跛的腿,不就报废了?女子似乎也紧张起来了,唤我妈:嫂子,快教怎么停呀。老妈挥舞着手臂,女子又要看我老妈,脚下又在飞转,眼见得人就要飞出车外,却有一个男人窜上前去,双腿稳稳夹住后座,自行车停了下来,女子尖叫也停了下来。
老妈赶了过来。男人消失了。女子心有余悸,吐着舌:还好人家救了我。老妈乐:那就是我家老三。
女子脸腾地又红了。
记不清三叔年轻时的模样了。只记得他人特别敦实,莫名地给人安全感。那样的初识,沾染得爱情的味道了。以后的每一天,陪女子学自行车成了三叔的活儿。粉红花布之外,女子接二连三地得到了来自我们家的馈赠,不几天的时间,女子竟是浑身上下全是新的了。那个时候,我们的小家已经另盖了,奶奶喜得天天跑我家来汇报进展,商量下一步操作步骤。老妈也是一百个满意,女子真要嫁进门来,老妈担子就轻多了,五叔六叔眼见得个子往上猛蹿,都成人了。
老妈的飞鸽,真成了飞鸽。载上三叔和女子,飞在乡间泥路上。老妈日日步行,毫无怨言,只要飞鸽能驮得三婶归,跑断腿也乐意。老爸很晚回家都能感染到那份欣喜,老爸说:老三这次铁板钉钉啦?老妈乐:就差办饭了,家里猪子才半大,过年时就能杀了。
日子明显好过多了。老妈用割草的钱,替自己买了一件翠绿的对襟衫。又替姐姐买了件桃红的。很招摇,也很喜庆。村里一时沸腾了。刚流行的尼龙衫,高弹且保暖,摸在手里软软的暖暖的。流行去菜花地拍照了,老妈翠绿的对襟衫,被邻居一借再借,用来拍照。
那天夜里,很晚了,老爸到得家来,除下手表睡下了。手表,在那个时候几乎是身份的象征,有头有脸的土豪才有那个的,还要能看得懂。一直流行个段子。一个渡船的大爷,因为家底殷实,早早地买了块手表,却不会看表。每有渡船的,都会寻大爷开心,大爷,几点了?大爷抬头看看太阳:十一点左右吧。众人就笑,大爷也笑。
村里有两个人有手表。一个道庆伯伯。伯伯家儿子在上海当兵,懂事又孝敬,伯伯去儿子那里时,回来时就戴上了手表。伯伯识字断文,报时分毫不差。村里人不怕麻烦,绕道几里路,有时只为了听伯伯报一下时间。
第二块就是老爸的了。戴块手表,大抵有些像第一批手机拥有者一样。有事没事扯着个大嗓门接听电话。初时的手表也是。衬衣的小袖子扣子扣紧,手表戴在小袖上。每每遇人,抬腕看表,大腿一拍,呀,来不及了,某事耽搁了。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。老爸并不厚道,不过是块手表,一个晚上他已经得瑟过几趟了。还不止的,连带他的收音机。收音机我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。别人都听什么小喇叭广播现在开始,咱们家一动就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,广播体操现在开始!然后就是个男人半旧的噪子,天天在里面1234,节奏很慢,等着你伸展运动。还说我得瑟的老爸,开着收音机,炫过手表,他累了,倒头便睡。
第二天一早,慢腾腾起床,扣好小袖子的扣子,照旧拿他的手表,突然失声唤老妈:芳,我的手表呢?
老妈打早工刚回来:谁知道你自己呀。没魂似的。
老爸有些泄气:我找不到了。昨天睡下明明放在枕边的。
老爸和老妈同时倒抽一口冷气:啊,再看看家里还少什么?
老妈的翠绿对襟外衫,没了。
老爸和老妈再也不敢往下想了。老爸说:是三儿……老妈捂着老爸的嘴:快别说!
又有人来找老妈借衣服拍照,老妈撒谎:被两个姨妈穿回家了。只是,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。手表,衣服,全是三叔拿去了。三叔在外面犯下了更多的事,三婶自然也如烟花,片刻繁华之后归于了岑寂。
12她的来处 遍布烟霞
家乡的网站,一个帖子,点击率居高不下。某小区一个年轻女孩被原配夫人堵个正着,有图有真相。很黄很暴力。
默默点开,无言关闭。
不知道怎么评说这样的事。总觉得,这个男人,辜负了两个女人。
总觉得,这个原配,更该修理的是那个花心的男人。总觉得,是个男人,这个时候,应该站起身来,帮不了自己爱的人,至少可以挡一挡。总觉得,天塌下来了,这个日子没法过了,原配回家就能破镜重圆?年轻女孩果真能穿好衣服从头开始?
事实上,每一个插足的,都不是想象中的妖艳狰狞。每一段婚外情,也都披着一层温情脉脉的纱,不是想象中的污浊不堪。每一个生于七十年代的女人,都是读琼瑶小说长大的。琼瑶多年才被扶正,写下大量薄命怜卿甘作妾的美文,爱上你,是我的缘。我是你的缘,我是你的份。事实上,不管写得如何美丽,错的时间遇上了,就是不应该。
每一个写作者,文字的背后,都反映着自己最强烈的内心。包括我。请原谅我在写这样的文字时的,粉饰太平。那是因为,主人公,是我的老爸,made in 老爸,我是老爸制造。我试着不喜欢他讨厌他如我的老妈一般咒骂他,不好意思的是,越这样提醒自己,内心还越背叛得厉害。我爱他。对他,无法迸出一个不敬的字。这是一个写作者的便利,我还可以,用自己的笔,把那样一段陈年往事,涂脂抹粉,在他安享晚年时,翻起旧事,每每还能嘴角上扬,其实,并不是原谅,只是一种修为。等我们年长之后,才明白,有很多事情,
都可以宽容以待。所以我的笔下,还能灿如朝霞。
我的出生,给贫困的小家,带来了很多欢乐。老爸变得特别爱回家。一到家抱着那个小人儿就啃。是老妈手缝的白罩衣,大红线绣着“小朋友”。我妈是天才,她要是绣“小狗”,没准这辈子我就只会汪汪了。
生下来不太长的时间,老妈腹部一个大疖子,需要住院动手术。姐姐被送到外婆家。我随老妈住进了医院。小姨被安排在家与医院之间,做联络员。
小姨那时才十一二岁。才是小宝宝呢。外公的原因,早早辍学。替大姨带宝宝,替老妈带宝宝,很是个干将了。
老妈在医院里,虽是愁肠百结,因了我的陪伴,日子终还好过。一个摇篮,就放在病床一边。摇篮里的我,并不吵闹,多数时间,滴溜溜的眼睛四下乱转。来往的护士,爱得不行,走过来,狠命地甩摇篮两下,走过去,再甩两下。剧烈地摇摆,逗得我格格大笑,得了鼓励的她们,更起劲地摇来摇去。老妈倚在病床上,笑看小姑娘和我在游戏。
小姨推门进来了。送的是饭。小姨丧气地端给老妈,闷着声说:又焦了。老妈笑着安慰她:焦的吃了消食,姐姐喜欢。小姨眼泪下来了:都不给我姐做菜吃。姐姐,你不吃菜,哪有营养?宝宝哪有奶呀?
老妈擦去小姨的眼泪:姐姐吃饱就有力气和病争了,宝宝就有奶喝,乖,不哭了。小花猫,喵喵喵。
小姨扑哧乐了。小姨蹲在一边,端出自己的饭来吃了。老妈生病,可以吃上纯米饭。小姨吃的是米夹麦仁。老妈只吃了一小会儿,推说想麦仁的香了,提出要和小姨换,小姨信以为真,开心地端过米饭,几分钟就扒完了。老妈拉过小姨,替小姨编好小辫子,歉意地说:等姐出院了,就帮你弄两根粉红绸子,咱家小妹这么好看,一扎肯定更漂亮了!小姨欢呼起来:“姐姐,你要快点好呀!”老妈答应着。眼睛却望向了远处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个急不起来。到现在,住进来几天,还只是在消炎,要能消肿了,才可以手术的。只是小姨太小,老妈不想她担心。
小姨送过饭之后,马不停蹄地又步行回我们的家。小姨人小,跑得不快。赶回来时,天擦黑了。门锁着,小姨推了几推,在门前的几个土坷垃下面,都没有寻着钥匙。四下的狗开始叫起来,小姨坐在门槛上,放声大哭。
老爸远远地一路高歌回家了,听得哭声,紧赶慢赶往家跑,看是小姨,赶紧开门,小姨抽噎着跟了进来。
老爸并不会做饭,坐到灶前开始生火。几天阴雨了,软草都是湿答答的。老爸生了半天的火,火没点着,家里满满是烟,小姨又哭了。老爸有些急:能不能不哭呀?小祖宗,就会给哥添乱。
小姨叫老爸一直叫哥哥。有些怵他,吓得闭上嘴,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。隐忍的抽噎更是让人不忍听。老爸无奈了,停下手中的活,哄小姨:不如哥哥唱歌给你听,今天晚上就不吃了?这下好了,捅娄子了,小姨再次放声大哭起来。听歌都能听饱,这样的哥哥还有什么指望?老爸丧气地重新坐到锅门口。
“小妹怎么啦?我来看看。”婶婶走了进来。一个农庄,由南而北,称呼都似家人,一律叫大大、大妈、叔叔、婶婶的。婶婶用张纸,倒了点火油上面,裹着软草,哧,火着了。麻利地洗锅淘米。摸着黑又去田里割了把韭菜。又跑到家里,拿来几个鸡蛋,不一会儿,香喷喷的饭菜就上桌了。小姨破涕为笑,快乐地坐上了桌子。婶婶又麻利地找来竹棒,翻出蚊帐,替老爸的床上撑了起来,替小姨的小床也撑了起来。老爸倒悠闲,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。婶婶笑,并不朝他们看。撤去了床上厚厚的破棉花胎。找来草席,去烧开水,用毛巾擦过草席,铺了上去。吃饱了的小姨,又来劲了。在婶婶脚边跳来跳去的。婶婶看一眼小姨,又看一眼老爸,惊得叫起来,这么脏的两个人!立逼着他们换下身上的衣服,婶婶就着煤油灯替他们搓洗衣服。忙到很久婶婶才得空回家,临走时,看看焕然一新的家,婶婶摇头乐了,这日子过得。
第二天小姨飞一般地赶到老妈身边的。老妈看着穿戴齐整的小姨,眼前一亮:宝自己知道换衣啦?真好看!小姨倒下瓷缸里的饭和菜,雀跃着说:嗯嗯。姐姐快吃,有好吃的!老妈也真饿坏了,一天小姨送一顿过来,还有两顿都吃的开水泡饭团。今天小姨带来的确实好吃,老妈一眨眼功夫就会吃光了。小姨进进出出地蹦跳着,花蝴蝶一般。老妈有些心疼她,近二十里路,来回全是跑。老妈说:要不,明天你不用送饭来了,今天姐姐吃饱了,可以撑好几天的。小姨一边跑一边哼着歌:放心啦!哥哥说,天天跑,才会长高。老妈也乐了。小姨的个子一直不见长,老妈像她这么大时,已经一个小大人了。说到哥哥,老妈随口问了句:怎么几天没见哥哥了?小姨还在乐:哥哥好着呢!你不用操心他!老妈摇摇头,乐了:我和小宝都病着,他不替我们操心,我哪有闲空操心他!
小姨心情正好,懒得理我老妈,收拾好瓷缸,又要往家赶。今天回家,小姨没有要哭。婶婶已经在了。疯长到家门口的草被拔了。空了很久的水缸,提满了水。锅门口堆满了草,引火的软草放一边,烧火的硬草放一边。屋前的晾绳上,挂满了衣服,我的,老妈的,小姨的,老爸的。还有换下来的床单,被里,被面。婶婶一边往家里收着,一边指挥小姨帮忙。一堆衣服,折好放好,并没有结束,大刀阔斧地拉出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,一一归置顺拢,小姨小狗一般,快乐地进进出出,被婶婶指挥得团团转。
第二天一早,小姨正在愁带什么饭菜给老妈时,婶婶一脚踏进来了:你起来,让姐来弄。婶婶麻利地锅上锅下,抽当漏空,拿来梳子,帮小姨草窝一般的头发,编了两个小辫子。饭菜准备停当。小姨甩着两根小辫子,快乐得就差飞了。婶婶爱怜地摸摸小姨的头,让小姨等着。小姨巴巴地坐在门槛上,婶婶很快就过来,小姨眼都直了,奔跑着迎了上去,是两根绸子!淡淡的绿,边上锁着洁白的线。婶婶飞快地绑在小姨的发梢,小姨不停地摇晃着脑袋,姐姐,我好看吗?
婶婶刮刮她鼻子,当然!最最好看!小姨得意地笑了。小姨几乎一路奔跑着进医院的。远远地,小姨扬着声唤我老妈:姐姐姐姐!看我!
小姨发梢上的两根浅绿绸子撞入了老妈的眼帘,晦气灰暗的病房里陡然一亮,老妈坐直了身子开心坏了:宝真好看!小姨也乐,乱摇着脑袋,春天挤满了病房。
13婚姻的伤
人生若只如初见。有很多情感,最初的相识,猝不及防,美好是它的外壳。当事的人,常被这种美好,拉入深渊。老爸就是。
上篇贴出了。网友讨论,如果是我,还会接受吗?
天真了。
喜欢看外国的婚礼:牧师庄严地问:XX先生,你愿意娶XX小姐为妻吗?不论顺境,逆境,健康,疾病都照顾她爱护她,都对她不离不弃?
被问的人,都会郑重其事地答:我愿意。中国的婚礼,忙着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对拜。瞧瞧,明显比人家少了未雨绸缪。再至后来,这样的程序也被俭省了。
我写过若干的文,婚姻长河里,你要禁得住顺境,耐得住逆境,抗得住健康抵得住疾病,还要面对,有可能出现的背叛,主动或者被动的。这几乎是婚姻的必修课。当一个女孩才是青葱的年纪,多数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,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类型。再等在长长的岁月里摸爬过一圈回来,则会低眉顺眼得多。
六六写《宝贝》一书。里面一个桥段,两个女人聊天,一个是初婚,一个已然中年了。初婚的那个,正被男人捧在手掌心呢,语一出必掷地有声的:他要是敢背叛我,我就嚓嚓嚓。做的是剪的动作。中年的那个,调开了目光。她是经历过了。她陪在练琴的儿子身旁,就算她发现了端倪,她肯定不做任何动作。有些背叛,如果只是在心底深处,你还能要求人家没有一点心理活动?更或者,有些背叛,只是静水流深,那么就让它一直潜着吧。滔天浊浪,掀翻婚姻小舟自己又何去何从?这就是妥协。向生活做出的妥协。
这个观点,没有人赞同。爱情从来都是排他的。古代人,一夫多妻,那是无奈。即便那样,也还会争破头皮的。好容易新社会混到一夫一妻了,女人就再不会咽下那口气了。
老爸来看我们了。老妈侧躺在床上,我在摇篮里。老爸一把举起我,我在老爸头顶,格格笑着。老爸往空中一扔,猛地往下一落,我哇一声哭了起来。老爸逮着了,头埋在我的下巴上啊呜啊呜乱啃起来,我躲闪不及又笑了起来。老妈看笑哭成一团的父女俩,也乐了:看你哪有一点当爸的模样?老爸照着我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,这下完了,我哭得气壮山河,再怎么呵哄也不抵事了。老妈起身,查看了我的肩膀,捞起毛巾就朝老爸抽过去:有病呀,把孩子咬成这个样子!老爸大笑着扬长而去。
小姨探身走了进来:“今天全是好吃的!”小姨一边乐,一边往外端菜。老妈有些诧异:宝,菜都是谁做的呀?小姨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,快乐地答:另一个姐姐呀!姐姐,你看我!好看吗?
衣服新换上的,肥皂的清香。老妈脸沉了下来:另一个姐姐天天来吗?小姨乐了:是啊。天天来呀。姐姐会做菜呢,今天是鱼!哥哥下河摸的,然后那个姐姐烧的。好多好多,我吃饱了。
小姨满意地回报。
老妈想到了一个问题:宝,你睡在哪里?小姨快速地答:我自己的小床呀!“哥哥呢?”“哥哥和姐姐一起呀!”小姨意识到自己闯祸了。想要收回话题时,已经来不及了。老妈音量提高了:宝再说一遍,哥哥在哪里?
小姨吓住了,小姨哭起来:我不知道呀。我什么也不知道!
小姨再来看老妈的时候,变得小心起来。小姨回到家里时,也变得小心起来。小姨那天到家的速度很慢很慢,天很黑了,小姨还在磨磨蹭蹭着,小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。宝!宝!老爸已经扯着嗓门寻小姨来了。小姨缩在一旁的厨房门外。老爸朝屋后小桥边叫边走。宝!宝!婶婶也出来了,帮着在唤呢。
小姨走到灯光下,声音很小地说:我在呢。
老爸有些生气:今天怎么这么晚?吓死我了。万一丢了,我怎么交待?小姨闷着头进屋了。婶婶抱过小姨:今天怎么啦?告诉姐姐,你好像不开心。
小姨没头没脑地说:我有自己的姐姐!婶婶顿了顿,重新搂过小姨:知道宝有姐姐呀。只是姐姐生病了,我来照顾你们,不好吗?
小姨重新开心起来:嗯。那我姐姐还是可以回来的,对不?老爸夹了一大筷子菜到小姨碗里:小人儿,听谁胡说八道啦。好好吃,姐姐当然回来。再过几天,他们娘俩就全回来了!对了,小大子也接回来!到时,你带两个宝宝,不许叫苦。放下心来的小姨,紧着扒碗里的饭菜,她不明白我老妈为什么要不开心,家里要是没有这个姐姐,小姨和老爸的日子该有多难!
插叙六六的那个段子,其实是想说,老妈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,最后悔的就是因为生下了我们,太有顾忌了,让她做决定时才会拖泥带水。
病情反反复复,待得老妈可以出院时,已经是四十多天后了。老爸来接的。老妈抱着我,坐在车后。老妈还没全然恢复,靠在老爸的后背。老爸浅蓝色的衬衣,传出好闻的肥皂香。下摆塞在裤腰里,露出来的一角,居然有个三角形口子。破洞不大,已经被缝上了。老妈陡地坐直了,手扶住老爸的腰,衬衣钩哪儿的,破了?
老爸以为自己的娘子心疼自己呢,甜笑着:没事,擦破点皮,衣服坏了一点点。老妈加重了语气:好漂亮的手工!老爸不再搭腔。开始逗我:给爸笑一个?小乖乖?可惜我没有配合表演,正沉沉地睡着呢。
老妈还没下车,远远就看到晾绳上的衣服,床单。待得下车时,看到家前屋后纤尘不染。老妈并不说话,仍然抱着我,走进屋去。
小姨正等着呢,听到动静扑了上来:姐姐可回来了!老妈站在屋子中央,四处环顾,推开房门,走进里屋,老妈突然把手里的行李扔得满地散:你们都过成这样了!还要接我回来做什么?
没有中间状态,不听任何解释。老妈拖着术后病弱的身体,牵着小姨,抱着我,像被人追赶一般,疯狂地逃离了自己的小家,逃离了生活了几年的村庄。
还是那个渡口。那个渡人看着狼狈不堪的老妈,问着:你那个哥哥呢?老妈面无表情地答到:死了!
渡人一吓,看老妈凶神恶煞的表情,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来。
14盼和你再梦断一回
陈忠实的《白鹿原》写过借种这种话题。
我感兴趣。说他们当地女人几年不孕,由婆婆带着,山上去许愿,月黑风高夜深人静,婆婆借故走开,把媳妇推到茫茫黑夜中。于是,周边一些男人每年的那个时候,都钻进黑树林。
差不多两个时辰,婆婆便会放声唤自己家媳妇的名字,媳妇便走出来,跟着婆婆回家。过一段时间,如果种子种上了,婆婆就会领着媳妇来了愿。再来时,婆婆就会严防死守了,寸步不离媳妇。烧香还愿急急离开。
怕怕。过了河,忙不迭地拆了桥。
替媳妇怕。往黑暗里一推,然后不管哪个男人,拐了就跑的。两个时辰,光为了播种。这是人还是牲畜?替婆婆委屈。生个儿子没有用,只能眼睁睁地把自己家的人送到他人怀抱,日后的几十年,养的培的管的理的都是人家的娃,而且祖祖辈辈子子孙孙姓着自家的姓,流淌着旁人的血。
莫言的《丰乳肥臀》写的也是借种的事。母亲借的对象各各不同,于是制造出一堆性格脾气迥异的一堆孩子。
其实借种仅限于男人不孕。真正无奈的,是女子不孕。难度较大的,就是结婚之初,你根本无法判断是谁不孕,现在都有仪器检测,古时就只有暗厢试验了。
其实追我文的,都看出问题了。这是一个预谋。我亲爱的老爸就是一个道具。掉进了一个桃色的陷阱。网友雪花打了一连串的问号。婶婶这么明目张胆的,她家没有男人?老妈如此要强,怎么就可以一住那么多天?实在有些像现在单位的混混,小病大养了。
多年后,待我长大后,这个事件,我同情的倒不是老妈,是老爸。老爸有些小歪才,于人却不设防,于女人,更是少了抵抗力。纵观他一生遇上的,多半是女人比较主动。这一次就是,婶婶的强大攻势下,他是不做任何抵抗就做了俘虏。猜对了。婶婶是来借种的。
莫言的红高粱写的奶奶和爷爷在高粱地里合欢,其实就是借种。奶奶的男人是个流脓淌血的麻风病人。爷爷只看了奶奶的小脚一眼,就发誓把这个女人追到手。好生铺排!漫天的高粱地里,这一刻,没有天,没有地,没有风,没有雷,只有一男,一女。男人流着汗的脊背,女人大红斜襟的小袄。婶婶的年代要比奶奶的年代个性解放得多,婶婶不再是那个听任男人扛向高粱地的旧式女子了。
婶婶嫁来多年,就是不见怀孕。这种事情原是婶婶做不得主的,但婶婶识字断文,很有些自己的爱情理想。既然要借助外力,婶婶寻思了很久,目标锁定在老爸身上。老天助她,偏偏老妈这个节骨眼儿上住了院。因为前段的交待,病情与外遇关系不大,所以着墨很少。事实上老妈住那么久院,本不是大病,但那时医疗条件特别差,虽是不值一提的小病差点要了老妈的性命。
而一个人,最是生病时会看淡所有。虽然她满腹怀疑,虽然她察出蛛丝马迹,那时却能够按兵不动。
婶婶欢天喜地再次推门进来。老爸一个人在喝闷酒,并不抬头朝她看。婶婶乐:她们都走了?
老爸突然客气起来:今天没有什么事,你要是家里忙,以后都不用过来了。婶婶又开始收拾家里:不啊。索性跟她挑明了说,可以离婚呀。我已经决定了。老爸陡然起身:你什么意思?婶婶笑咪咪地:是她要走的,正好可以挑明了说呀!老爸不敢置信地朝她看:那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?婶婶一直笑: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呀。两个,三个,一群呀。
老爸不敢相信地朝婶婶看:你是说,我的两个孩子全不要了?婶婶轻松地:是啊。有老婆就会有孩子啊。
老妈赶到外婆家时,已经全黑了。姐姐像个小鬼,先开始不敢靠近老妈,好久了,才小心翼翼地往老妈身边靠。老妈正没好声气,看姐姐那模样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“讨债鬼样子,一生还是两个!”
外婆朝着老妈:“有事?不拿孩子出气呀。”姐姐站在木桶边,一用力,桶翻了,水洒了一地。老妈这下找到机会了,捞起姐姐照着屁股啪答啪答就打。外婆好脾气地接过姐姐,抱在手里晃荡着,朝着老妈:“说吧,什么事?”
老妈放声大哭:“跟那个人过不下去了。”外婆不动声色:“不是你自己选的?你说,是个火坑你也跳进去的。”老妈抽噎着强调:“他家穷,我认了。可是他不能跟人家过了!”
这么大的事!外婆吓得不轻。抱姐姐的手抖个不停。小姨在一边,早哭得哇啦哇啦。一边哭一边说婶婶的事。
外婆指挥小姨和三姨收拾我姐的所有衣物。外婆挎着行李,抱着姐姐,命令老妈抱上我,跟着她一起走。“回家!这里不收你!不要有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。妈妈不给你撑腰。带着两个孩子回家!”
老妈有些绝望:“妈妈,你都不问问情况!”外婆语气坚定:“没有过不去的坎,妈妈送你回家!”
老妈急了,夺过行李:“妈,你不要掺合!跟这个人不可能过下去了!我不可能再回这个家了!”
外婆夺过我,把我背在身后,前面抱着姐姐,不再言语,直接往外走。
外婆的小脚,很多年都不走远路了。那一夜,四个人是怎么走回我的小村子的,老妈只字不提。老妈因为不放心外婆,只得一步步地跟着。过了渡河才一半的路程。老妈自觉接过了我和姐姐,还要腾出手来挎住外婆,走到奶奶家时,天快亮了。
奶奶坐在我家堂屋心。看到泥人一样的四个人,吓得连连后退几步。迎过外婆只等外婆责难,外婆还没说话,泪先流:“亲家姐姐,我们家二姑娘,从来性子暴。”
奶奶一吓,手直摆:“不是她的原因,是我家二小子太混!我也是才知道!”外婆挥挥手:“亲家姐姐,你不要当我说的是气话,自己生的,我知根底。她就是力气大,过日子收拾家里都不在行。”
我前面曾用大篇幅的文字介绍过外婆。外婆那样的人,我很难找到和她同类型的。老爸头坑着,看到外婆,羞惭无比。外婆并不想去搞清事情的真相。外婆抱过姐姐和我:“我把她们都交给你了。我老了,看管不动了。他们需要爸爸和妈妈。”
外婆朝着老妈:“去把自己扔下的东西收拾好。去帮妈铺好床,我累了。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再走。”
外婆住下了。老妈无数次想砸光家里的东西,可是看到外婆一点勇气都没有了。外婆最后几乎是跪行着到我们家的。膝盖全破了,手掌心全破了。老妈哭得稀里哗啦。这是外婆第二次磕破膝盖。
第一次是外公挨批的时候,外婆陪着。晚上回家了,外婆实在跑不回来了,一路往家爬。老妈找过去时,抱着外婆哭了很久。这一次居然是为了自己。老妈多少委屈,都想出口,一出口便被外婆挡回:“你如果是一个人,你要怎么,妈妈都答应。你有两个孩子呀!这个话开口都不要开口!”
真正佩服婶婶。外婆的到来,并没有让她却步。她如常来我家。外婆招呼着:“她婶来啦?”婶婶应着。外婆说:“还是邻居好呀。芳儿这一路病得,幸亏你们照顾。”婶婶想想是个机会,跟外婆直捣龙门:“大妈,我想跟二哥哥一起过。二嫂子人好,以后也不愁找人。”
外婆颤着双手,倒没有发作:“嗯。要是没有两个孩子,索性让你们一起过好了。世上不是夫妻好夫妻,做了夫妻恼夫妻。你跟了二哥哥也会有吵闹的一天的。”
老妈在一旁,拿着镰刀冲着老爸就砍过去:“你还是不是个人呀!这样的货都能往家领!”
外婆倒淡定:“芳儿,放下镰刀。安静一点。就是不喜欢你一点不懂温柔。”然后对着婶婶:“以后这个家门,你半步都不许迈进!人活的,就是一张脸!”
婶婶勇敢,不等于无耻。外婆的喝止倒是受用,婶婶退回了自己的家。叔叔后来英年早逝了,与婶婶的这些花花事一定很有关系。叔叔和婶婶的婚姻,一直是婶婶召之即来,挥之即去。
婶婶不好意思再上门去,偷偷截获老爸。这一段情,开始其实挺美好的,老爸很受用。婶婶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都是老爸沦陷的理由。后来婶婶长驱直入赶尽杀绝,让老爸有些招架不住。之前就有说过,老爸找老妈,很大一部分,是替自己的一个大家,找个可以操持的人。婶婶明显不是。而一个女人,要让男人望而生畏的,直接找他要婚姻,足以吓退一大半国人。老爸就是那个被吓坏的男人。老爸连续几日躲着不见,以为事情就会过去,可是村里一个男人飞速地跑来报信:“三德子家的跳河了!多少人也拦不住!”
出事了。是婶婶。
作者简介:
吴瑛
笔名:远音尘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
现专攻书法,发誓读完古今美帖。
新浪微博:@紫云庄书法
公众号:书法文化 | 紫云庄书法
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